他的语气很客气,客气的过分。
霍昭没有接,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眼神在对面两个人之间辗转,他回想唐茘之前说的,现在想来不假,霍炤的确很宝贝这个小倌,可又为何将他叫出来抛头露面?而且这小倌着实不太够格,倒是像个深闺女子。
“二哥客气了。”他推回霍炤拿着茶杯的手“放你那边吧。”
这一次伸手,柳文光作为旁观者,在霍昭的袖口看见一枚独特的胎记,瞬间,许多记忆一下涌上来,他猛的抬头看向霍昭的脸,终于知道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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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月光
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孤身一人在敌军的战俘营中生存下来的希望,不亚于大海捞针一般渺茫。
那日嬷嬷咽了气,尸首倒在原地,被随行的官兵一边念叨着晦气一边拉进了路边的草丛里。文光哭的撕心裂肺,伸着两只小肉手就要去追,若是去了,大概最后也就不会有命遇见霍炤。是同行的一个男人捂着他的嘴,将他拦腰抱起夹在怀里。
低声凶他:“小祖宗啊!别叫了,想死是不是?”
小孩子怎么听得懂呢,他只知道那个他最亲的人刚刚被拖着去了路边,于是想要追随。仍然趴在男人怀中哭闹,索性男人没有放弃,用身体紧紧束缚着他,将他这条命捡回来。
这是文光遇到的第一个奇迹,没有他就没有之后的文光,因着这个,文光坚持到了下一座城。
后来军队一路北上,天气也是越走越冷,尤其到了晚上,能将睡在简易棚子里的人生生冻醒,大人醒了就缩一缩脖子接着睡,可文光那么小又刚失去亲人,半夜冻醒了就又哭起来,男人来不及将他哄好,官兵就已经操着鞭子抽了过来,一半打在男人身上,一半打在文光身上,疼的他哭的更厉害,清脆的哭声响彻在安静的夜空中。
营地边上最近的那个屋子亮起了灯,火苗摇摇晃晃的,发着光。一个穿着男装便服的女人走出来,睡眼惺忪,是被文光的哭声惊醒了。
看到巡夜的兵又在打人,她皱紧了眉头。
“大半夜的!”
那个兵见了女人拱手作揖:“夫人!这孩子半夜哭闹个不停。”
顺着他的话,女人向密集的人堆中看去,一个细皮嫩肉的孩子陷在里面,正哆哆嗦嗦哭着,从后背到胳膊处有一条不轻的鞭伤,衣服都被抽坏了,正往外渗血。
她责怪的看向那个兵,然后走向文光,将他抱了起来,便要回屋去。
那个兵为难的拦住她:“夫人,您这是…”
“你当没看到。”
这是文光遇见的第二个奇迹。
有了她,文光又挺过了几个城。直到最后一座,军队驻扎在那里小半个月没动,文光在女人偷偷来给他送吃的时候问,这次怎么不走了。
女人沉默了很久,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他抱进温暖的屋子里,点上灯,将桌子上的糕点包在一块帕子里,塞到他的怀里。
“小不点,这是最后一座城了。”她很温柔,一向很温柔,那天还有些难过,说话都哽咽着“以后再走就是回兆阳。”
“我们也去吗?”文光葡萄似的眼睛亮着,他记得,兆阳是他的家。
可是女人摇摇头:“你们留在这。”
文光很难过,眼泪又要往下掉,被女人伸手擦去:“小不点,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不轻易哭的。”
是啊,他一下子忘了,这会想起来又委屈巴巴的忍住,看着可爱又可怜:“嬢嬢,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回家呀?”
女人掉下眼泪来,笑的很难过,摸着他的头:“等下嬢嬢带你出去,你要乖乖的不许出声,听到没有。”
接着她往文光的身上披了一件衣服,抱着走出了营地,走了很远,最终停在一片不算茂密的树林中,地上有一条蜿蜒绵长的小路。女人把他放下,哭的越来越难以自制,这下换文光给她擦泪。
“怎么了?嬢嬢。”
女人不答,扶着他的肩膀叫他往小路的尽头看:“小不点,顺着这条路走,一直走不要停。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