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回答，霍炤已经走了出去，步子迈的很大，头低着，肩上银色的盔甲被炎炎的烈日一照，映出刺眼而又冰冷的白光，反衬得他有些落寞。

在霍炤的背影后面，文光那滴不争气的眼泪到底还是溢出来，只是还没流到脸上就被他用袖子抹了。

他没有时间哭了，从这里到阿克的毡房不过区区几步的距离，霍炤很快就会回来，在他回来之前，他得拿到霍炤的兵符，然后哄阿克送他去西边那片唯一可以藏人的林子里，到了以后，再借口尿急让阿克回避，从而避开她把兵符交给早就等在那里的柳千邺，让他当场拓下，最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兵符还回来。

也许之后会被发现，但是不重要，明天他就会离开这里。霍炤的人会送他上路，朝着繁江进发，但是他们不会想到，柳千邺的人会提前在半路上等着，等到和他们汇合，那一天，那一刻，就是他真正拥有自由的时候。

是他无数次期盼，从早到晚都在等着的。

有什么理由犹豫呢？

关上门，文光将霍炤放在枕头下面的兵符拿了出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就只简单的包了一块帕子，草率的放在让人可以唾手可得的地方。

这是霍炤一向的习惯，什么东西都喜欢往枕头下面放，也从不背着文光，可能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在他一心去对付霍昭的时候，逆党的势力会在安平这么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悄然渗透到了他的枕边，甚至每天和他睡在一起。

拿着那个小铁疙瘩，文光把它掖进腰间，沉甸甸的，重似千军万马，但他扛起来了。

随后霍炤带了阿克来，临走前他坐在阿克的那匹凶牛的背上回头看霍炤。

霍炤也在看他，像个慈祥的父亲看孩子那样。

牛一动，风从耳窝里打着旋儿吹过，呼啦啦的，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

远处的雪山模糊，像是化了，灰灰白白的。

头上的天空，脚下的土地，都和从脸上呼啸而过的风混在一起，文光觉得自己就像是突然闯进了一幅被雨打湿的山水画里。

只是一模脸，才醒悟那雨其实就是他的泪。

路上他兴致不高，阿克频频回头看他，小丫头懂得不多，但知道和亲人分别的难过是怎么样的，因此挖空了心思安慰他。

“我跟你说，其实那片树林后面有个古村，里面就跟人间仙境一样美，你想不想看？”

人间仙境？世上哪里有什么人间仙境，文光苦笑了一下：“阿克你是看书看痴了，世外桃源只有书里有。”

说起看书，阿克第一个不服气。

“你才是看书看痴了，我从没看过书。”

文光差点被她逗得大笑出来：“那你就是听故事听来的，还来哄我。”

这时候他们也差不多到了，阿克拉停了她的爱牛，动作轻快地翻下去，掐着腰抬头看文光，她倒是全然忘了为何要提这档子事儿了，一心只想着说服文光。

“你不信我，我可是绝对没有骗人的。”

文光身残志坚的也磕磕巴巴下来了：“怎么？你难道见过那人间仙境？”

如今他们俩都停在林子边上了，文光断定阿克不敢再逞能，却没想到她脱口而出。

“见过算什么！”她将上身靠近文光，低声说道：“实话告诉你，我和阿哥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真的假的？”

“阿克从不骗人！”

文光倒是真的有点信了：“那你带我去看看？”

说到要进去，阿克的表情失落下来：“我只能带你去村子边上看看，我们那里有规矩的，出来的人不让回去，外人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