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没当皇帝的时候忍了,他娘的当了皇帝还要忍?
朱由检只觉得一股无法遏制的焦躁,如同地底的岩浆毫无徵兆地开始在他心底翻涌升腾。
他突然觉得自己方才下达的那道清查密令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查?
还要去查?
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之前在山东德州的那座临时行辕里。
他就是在那座行辕里,静静地坐着,等待。
等着曲阜衍圣公府那群道貌岸然的圣人后裔;等着扬州那些富可敌国胆大包天的盐商;等着整个江南官场那些自以为是的士绅们……他耐着性子,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看着他们串联,看着他们试探,看着他们自作聪明地亮出各自的底牌。
朱由检以为自己从京师一路南下砍下的那一长串人头,用缇骑的绣春刀染红的那几段运河,已经足够让这群人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时代,变了。
他以为,当他君临南京,这座六朝金粉之地时,他所需要做的只是进行一场从容有度的收局,一场彰显雷霆雨露皆为君恩的君王手腕。
可他想错了。
大错特错。
他看到的不是一群被彻底吓破了胆,只懂得战战兢兢的绵羊。
而是一群在短暂的惊恐之后,迅速丶熟练丶甚至带着几分炫耀意味地玩起了新花样的豺狼!
在这灯火最璀璨的繁华之地,他们竟敢玩出献田于佛这种灯下黑!
朱由检越想,胸中的那股火便烧得越旺。
那是一种被愚弄,被挑衅的愤怒。
凭什麽?
没当皇帝的时候忍了,他娘的当了皇帝还要忍?
为什麽要忍受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效率低下的所谓调查?为什麽还要忍受这些自作聪明的蠢货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用这种最无耻最恶心的方式,来掏空大明的国库,来嘲讽皇帝的权威?
怒火在一瞬间烧尽了朱由检心中最后一丝名为耐心的东西。
焦躁彻底压倒了所有关于长远布局丶谋定后动的理智。
他不想再等了,一刻都不想。
几乎是脱口而出。
「朕……」
朱由检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从万年冰川上凿下的冰块,被他轻轻地吐出。
「……改主意了。」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又沉重得让整个内堂的空气都为之颤抖。
田尔耕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这位年轻的皇帝用这种语气说话时,意味着什麽。
那意味着,君心已变,天意将移!
「陛下?」田尔耕向前抢上一步,他试图理解,试图跟上那快得令人心悸的帝心变化。
「查?」
皇帝反问,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像是在嘲笑一群准备用绣花针去挖掘大山的痴愚之人。
「还要怎麽查?」
朱由检在堂内缓缓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五人的心脏之上,他的目光在左良玉那张写满了茫然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是拿着算盘,去跟那帮念了一辈子『阿弥陀佛』,心眼比蜂巢还多的老和尚一笔一笔地算清他们那糊了几十上百年的烂帐?」
他又看向刘侨。
「还是拿着刀,去逼着那些早就跟寺庙穿一条裤子的佃户管事,让他们说出所谓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