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崇宁打电话通知他的时候,他感觉那明灭于心的光彻底熄了,一直坐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动身,楼下步伐矫健的老人已经开始晨练,隔壁刚出生的婴儿哭哭啼啼,连门前光秃秃了许久的一棵树都在昨夜长了一棵新的嫩芽。
唯独他,像做了一晚伤春悲秋的梦。
老爷子临到火化前顾萧山和顾平川才见了人,个个西装革履,商定了葬礼的具体时间,便又争执起来。顾随坐在角落,此刻像是看到了一个悲哀家庭的投射。
再后来,或许是谁问到魏崇宁遗产的分配,顾随二十年来头一次见他如此越矩,再三压着火说话:“老爷子生前早就立了遗嘱,两位真不用这么着急,该是你的迟早都是你的。现在料理后事才是首要的吧。”
“那老爷子一走公司那边现在谁掌权?”顾萧山显然不带半分悲伤,仿佛顾恒逸的死只是弃之敝屣的一段感情。
“顾老生前交代过,由我暂时代劳,这一点我想公司其他董事也都了解。遗嘱宣布过后,大家自然都懂。”魏崇宁丝毫不惧,双眼透着泠冽的光,声音沉稳。
顾平川见势附和了两声,对顾萧山说道:“魏叔说的对,大哥你急什么?如今那点股份还不够你吃?”
顾萧山冷哼道:“我急?我看有的人比我更急吧。”
“你....”
“能不能让爷爷安静一会儿!”顾随打断这一切的争锋,眉眼之间都透着淡漠,眼神却不往那处看,而是直盯着顾恒逸的骨灰盒,面前的火光摇曳,他在照片上仍是不苟言笑的模样。
兄弟二人离开后,魏崇宁搬了根椅子挨着顾随坐了下来,一声叹息,哀叹这近在眼前的悲剧。
一人一根烟,点燃后顾随却迟迟没有抽,想起几天前老爷子对他怄气时候说的那些话。
明明还答应他下次带纪眠过去,说了好久的那碗鱼汤,其实老爷子也惦记着。
可最后还是没喝上。
“随随,你爷爷的遗产....”魏崇宁说了一句话,却不说完,留了半句,等顾随接。
顾随眼角有些酸,喉结滚动:“都留给我了吧。”
他从小跟他长大,有些事情早就猜到了。
“老爷子的意思我想你也明白,他也再三跟你说过,顾氏只有交给你,他才安心。国外的事已经安排好了,这两年我还能再帮帮你,再过些时间,我怕也是无能为力了。”魏崇宁发间的白发在这一刻,竟然为他添了几分无可奈何。
顾随失语,捏着烟的手往嘴边一送,吞吐之间想着爷爷从小教他有责任有担当,临了到头了有些重担他却扛不动。
也或许是不想扛。
两人无言的沉默着坐了良久,顾恒逸盒前的香燃尽了,顾随才起身,开口说:“魏叔,你知道,我过不惯那样四面是潮的生活。”
“你爸和你二叔那边你不用怕,顾老那么多年也不止我这一个心腹,你也不想眼睁睁看他这些家业落到他们手里吧。”魏崇宁无形之间给他施了压。
顾随上前又点了三炷香,背对着身后的人,说出来的话丝毫没有起伏:“你让我再想想,魏叔。”
他心中知晓,哪里是怕这些,怕的是舍不下纪眠,怕的是让难以开口他等自己几年。
纪眠跟顾随一同坐在后座,两人都一身黑衬衣,握在一起的手彼时互生慰藉,他刚在来时的路上已哭了好几番,抹着眼泪,一双眼汪汪,到现在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没止住。
顾随把一切都收在眼底,伸手去抚他的眼,却没料眼泪反而越来越多。
到了葬礼之上,门口摆满了各路人送来的花圈,顾随别了一朵白花在胸前,又弯下腰替纪眠别上一朵。
不夹一丝浑浊,如老爷子这清白一生。
顾随领着纪眠站在顾恒逸的遗照前,纪眠低头看他,只看那黑白照片一眼,好不容易收回去的情